烛火摇曳,明灭的光影在地面上晃动。
亮的愈亮,暗的也愈暗。
窗外忽然挂起一阵大风,忽的一声旋过,树叶沙沙作响。
柳云诗莫名觉得心底涌起一丝烦躁。
季辞眯眼遮住眸底锋利的光,不动声色地细细揣摩着她的神情。
半晌,他唇角牵起一抹了然的苍白笑意,犹如看到猎物落网,语气不疾不徐地又问了一遍:
“不坐么?”
男人的声音明明一本正经的清冷,却像是带着魅,轻而易举蛊惑了柳云诗的思绪。
她低头抿了抿唇,原本要走,最终又不自觉慢慢走过去,坐在床边的圈椅上。
圈椅的位置离床很近。
她坐进去,双膝几乎抵着床沿,裙摆晃晃悠悠落在床边的紫檀木脚踏上,层层叠叠得堆在一起。
这让她几乎一瞬间想起,在这间屋子,她的粉色裙摆也曾这样堆叠过,上面压着他的白色寝衣。
那夜的月光落下来,像缠绕的丝丝缕缕的雾,将她困在潮湿的浪潮中婉转低泣。
柳云诗手指不自觉蜷了起来,掐进掌心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不去想。
季辞身上的温度缓慢而持续地朝她的方向扩散,带着隐隐的药味和沉水香,熏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热。
就连空气似乎都热得开始黏稠。
柳云诗来之前,本想问他,今日那算命的老头是不是他安排的。
但方才他说了那些话,她便再也无法问出口。
她沉默地绞着手指,季辞亦沉默着,一双如潭水般幽深的眸落在她身上,看不出半点情绪。
就好像,只要她不开口,他便也可以永远不开口,就一直这般看着她。
屋中安静得令人有些窒息。
缄默良久,柳云诗深吸一口气,低低开了口:
“我这次来,是想说,我母亲的遗物……多谢你,这次的,还有上次的。”
床上男人轻笑,笑声有种金玉相击的清冷和沙哑。
“我以为,你是为了他来兴师问罪的。”
“兴师问罪?”柳云诗不解。
季辞挑眉,苍白的容貌丝毫不影响他漫不经心的懒怠气度。
他说话时喉结微滚:
“今日在街上之事。”
柳云诗敛眸,眼睫轻轻下垂,沉默下来。
今日街上之事,季蕴挑衅在先,但她知道他已经极为克制了。
从前她故意接近季蕴,利用他让季辞吃醋,后来勾得季辞动了心,又抛下他。
季蕴不恨自己,才更奇怪。
“我没什么可兴师问罪,这件事情也已经过去了。”
“过去了……么?”
季辞手指在膝头漫不经心地轻点,拖着语调的话中透出深意。
柳云诗忍不住抬头,发现男人正眼含审视地望着她,墨黑的眼底辨不清情绪。
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,接着将鬓发挽至耳后的动作错开视线。
再次面对他时,她发现自己还是会不自觉因他的一句随意的话,而心慌意乱。
柳云诗的视线故作平静地落在床尾的云纹雕花上。
“今日季蕴来后,我已经教育了他,现下人正在被罚抄典律。”
季辞哂笑,语气不急不徐,凝视着她。
像是在一面说一面试探她的反应,“改日,我再亲自领他去向你的南砚登门致歉,如此,你心中可舒坦了?”
他的语气分明十分温和,带着丝气定神闲的平缓,但“你的南砚”几个字,又在这句话中格外突出。
柳云诗喉间一哽,垂下眼,下意识捏紧自己的衣裳,轻轻吸了下鼻子:
“这件事双方各有不是,表哥不用如此的。”
“表哥?”
季辞语气中含着笑意,笑过之后,又变成了落寞,“你还愿意唤我一声表哥。”
柳云诗心中觉得压抑,闷闷的像是钝刀在划。
她抿了抿唇,站起身小声说:
“既然你没事,那我就先走了,夜深了,你早……”
“是不是我有事,你就会留下来?”
季辞打断她的话,抬起眼睫看她,目光如炬。
柳云诗愣了一瞬,“什么?”
季辞和顾璟舟太不一样,他的锋芒完全不需要表现出来。
有时候只是淡淡一瞥,那种基于强大的绝对掌控力便会让人觉得窒息,觉得自惭形秽。
就比如现在,他唇色苍白地含笑望着她。
他坐着,而她站在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向他,却让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他的目光掐着,缓慢而不可抗拒地被他碾揉、征服。
季辞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憔悴,眸子里却透露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。
须臾,他眼底幽深的晦涩慢慢散去,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,轻笑:
“我是说,能否劳驾,将旁边桌上的药端给我。”
柳云诗提起的心一松,这才像是回过了神一般,朝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,果然见那里放着一碗乌黑的汤药。
想来应当是方才端上来晾凉的,却被她进来给打断了。
她过去拿起药碗,蹙了蹙眉,“已经凉了,可否要陈深拿去热一下?”
“无妨,凉了也能喝,劳烦给我就行。”
季辞的声音温缓,语气客气疏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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