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事。”
“当真没事么?”柳云诗半信半疑。
她本想好好问问顾璟舟到底怎么回事,但顶着对面季辞如有实质的目光,她又实在不愿表现得太过。
其实就连被顾璟舟抱在怀里,也是他极力要求的,她本不愿在人前表现出亲昵,更何况那人还是季辞。
所以柳云诗犹豫了一下,见顾璟舟确实不似受伤的模样,便道:
“无事就好,你若是哪里不适,回去让大夫替你诊治一下。”
柳云诗话音刚落,便觉对面季辞的视线似乎灼热了起来。
季辞语气里带着笑,慢条斯理道:
“是啊,虽说堂堂镇西将军无畏刀枪剑戟,但该医治的伤还是要治,倘若你府上的大夫不行,我不介意将我府上的大夫借给你几日。”
顾璟舟白了他一眼,有些恼羞成怒,也顾不上遮掩了,直言道:
“你府上的大夫还是留着给你续命吧,没得哪日不小心咳死了。”
柳云诗:“……南砚,你能不能别说了。”
顾璟舟哼了一声,掀帘看出去透气,过了须臾,他叫停马车:
“季府到了,季大人,你该下车了。”
说完,等了半晌也不见季辞有动作,顾璟舟将帘子一放,语气沉了下来:
“深更半夜的,没人有耐心陪你耗,你到底走还是不走?!”
季辞懒懒靠在车壁上,“南砚似乎忘了,这辆马车——”
他的手指轻轻在桌面扣了两下,不疾不徐笑道:
“是我的。”
他刚一说完,顾璟舟哽了一下,脸色肉眼可见地飞了红,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掩饰尴尬,“既然如此……”
“既然如此,我送你们回去好了。”
季辞接上他的生硬的语气温声说着,视线却看向柳云诗。
柳云诗知道顾璟舟尴尬,抿了抿唇,率先替他出声,“那便多谢了。”
柳云诗说完,顾璟舟脸色更黑了,一路上闷闷的不再说话。
马车行驶在空无人烟的巷道中,月光清凌凌地投在窗帘上,马蹄声回响。
过了约摸半刻钟的时间,马车再度停了下来,陈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:
“主子,到了。”
“好。”
季辞应了一声,回头看顾璟舟,“下车吧。”
顾璟舟以为他在赶他,哼了一声,二话没说抱着柳云诗就要起身,岂料季辞先他一步起身下了马车。
“……”
顾璟舟:“你下来做什么?”
季辞回身,挺拔清俊的身影立在月光下,皎如明月,君子如玉。
“今夜之事……”
季辞摩挲了一下白玉扳指,“你不觉得需要再商讨一番么?”
顾璟舟看了他一眼,语气不善,“你愿意进来,便进来,府中可没有招待季大人的热茶。”
说罢,不再看他一眼,迳自抱着柳云诗往大门口走。
柳云诗在顾璟舟怀里没说话,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,从方才开始就觉得头脑越来越昏沉,身子也热得很。
她拉了拉衣领,顾璟舟脚步一顿,低头看了一眼,小声问:
“怎么了?热么?”
柳云诗眼神惺忪地点点头,声音糯糯t的,几近哼唧,“嗯,热。”
他俩的对话落在旁边季辞耳中,季辞微微蹙眉,侧目看了一眼。
三人一道进了顾府东苑,顾璟舟抱着柳云诗朝卧房走去,季辞本还要跟着一道,却被突然出现的扎西横臂挡住。
扎西面无表情道:
“我们主子吩咐了,既是议事,还请季大人移步书房稍候。”
季辞脚步一顿,看了眼那两人的背影,微一颔首,淡淡道:
“也好。”
夜里风凉,季辞独自坐在未掌灯的书房,果然如顾璟舟所说,连盏热茶也没人上。
他的面上神情除了有些苍白,倒也淡然,藉着月光在书房中巡视一圈,视线落在博古架的一个泥塑上。
那只泥塑显然有些年头了,是一只粉嘟嘟的在拱白菜吃的小猪,那只小猪虽然做工简陋,但却能看出所做之人的用心。
季辞视线在那小猪上看了半天,忽然垂眸自嘲轻笑。
顾璟舟属相是猪,想来能让他这般宝贝的定然是柳云诗做的。
看这泥塑的年头,季辞忽然觉得,他与她之间,又何止隔了一个顾璟舟那么简单。
那是十几年的时光,是青梅竹马的情谊,也是彼此知根知底的信任,这其中的任何一项,都是他无论如何也弥补和追赶不上的。
季辞轻轻捻了捻指腹,视线隔着虚空望向卧室方向,心底第一次生出自我怀疑和想要放弃的念头。